喻里

[ 为什么我总是在深夜发文……昨天没有更，所以今天的很长TwT ]

01 02

03 两个重点

　　以前就爱往楼下便利店跑的黄少天，最近去的次数愈发频繁了。

　　“郑轩！去不去楼下便利店买咖啡啊！”

　　办公桌的隔板后倏地冒出来一个人头、还带着满脸期待的笑容朝自己使眼色，任凭谁也会被吓一跳吧。

　　但是郑轩并没有。他只是冷静地缩小了正在编辑的word窗口，打开桌面上一个txt文档，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，一边打字一边念着上面的记录：“上一次是，15点27分，理由是卫生纸用完了，而前台发的香型味道不好闻，要下楼去便利店里买包新的。距离现在过去了——才2个半小时不到啊黄少。”

　　“可是离午饭已经过去快四个半小时了，现在正是人又渴又疲惫的时间对吧？我们迫切地需要一杯咖啡来提神醒脑。而且今天中午的关东煮味道真的有点太咸了，你不是还和我吐槽了？”

　　“是是是。不过，咱们现在下去的话，再坐一会儿，就都能直接下班了。”

　　“那就更得抓紧时间快点下去了。别废话了快走快走。刚交完了那么大个case，魏老大也还没有回来，据我这个当组长的了解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事需要赶着做的吧，还是说你变积极了想发扬一下同事爱帮隔壁组的干活啊？”

　　黄少天面不改色地拿起自己的门卡挂脖子上，顺手把郑轩放桌面书架上的门卡也揣进了自己兜里。

　　摇了摇头，郑轩无奈地站了起来，晃悠着跟上黄少天的背影。

　　郑轩跟黄少天认识很久了。硬要追溯起来的话，大概已经快二十年。

　　在郑轩的印象里，黄少天是个很容易对其他事物产生兴趣的人。他总是能很快地捕捉到某一个点，然后着迷进去。比如说萨摩耶的双眼皮，吸管折出的花，还有玩石头剪刀布的必胜方法。

　　但他的兴趣同样，也会去得很快。

　　因此，当第一次、在便利店里有个男人从黄少天身后走过去时黄少天突然变得僵硬，讲话也磕磕绊绊——“知恩轩我买好了我西安去结知昂了你慢慢来不用急啊！”——郑轩没有太过在意。

　　也许是和在大学时里的那次一样？那个男人是不是有双黄少一直想买却没有抢到的限量版球鞋，所以才吸引到了他的注意？郑轩猜测。

　　“不对不对，你想什么呢？”黄少天纠正道，“你看那个人每天都西装革履的怎么可能穿球鞋？头发都是一丝不苟派的。你看他就连逛个便利店在冰柜里挑个酸奶都很帅，彬彬有礼，bingo！这种人简直就像是我们公司里随便哪本男士时尚杂志翻开、里面的男模走下来了吧。”

　　郑轩在心里小小地翻了个白眼，怀疑黄少天是不是之前做“5·20”选题的时候做疯了，后遗症拖到今天终于发病了。

　　郑轩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。

　　虽然他在仔细地打量了几次之后承认，黄少天的滤镜并没有厚得在说瞎话，那人确实称得上一声英俊又儒雅，沉稳的精英感由内到外。拿东西时有人把东西碰掉了他会主动帮忙捡起；排在前面的老人家用电子支付很慢，他还会耐心地教他们；对店员的礼貌也让人很有好感。

　　但之前黄少天摇着钥匙圈向自己吐槽“这类精致男人实在是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”的画面还如在昨天，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叛变得这么彻底呢？

　　比起好奇，郑轩更多的其实是担心。比如说，那人会不会……已有家庭了？

  

　　上一回，结账时，明明可以直接排在那人后面的黄少天，硬要先让郑轩塞过去，他才肯慢吞吞地排过来。若有若无的，郑轩闻到了一丝甜腻腻的香水味，正想再仔细闻闻，却遭黄少天当头一面包棍呼了过来。

　　“郑轩！你干嘛呢！”黄少天压低了声音吼他。还一直偷偷瞟着前方，确认了没人回头才又继续说道，“变态啊你！郑轩我今天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变态！”

　　“嘿黄少你干嘛污蔑人，谁变态了。”郑轩生气，往旁边一跨，空出了他原本在队伍中的位置，扬扬下巴，“那你往前站啊。”

　　黄少天瞪圆了眼睛。瞅瞅前面，幸好，正戴着耳机看手机的那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身后发生了什么。

　　“郑轩，你快回来，要到了！该你结账了！”黄少天朝他小声地喊。

　　“急啥，前面还有那么多人呢。”

　　黄少天急了：“郑轩你干嘛你幼不幼稚，快点回来！”

   郑轩看起来附近货架上的食物，不理会黄少天的挤眉弄眼。

　　“好好好，郑轩，我错了行吧我才是变态。”随着队伍的不断前挪，黄少天不得不开始认怂，“郑轩你回来快回来。”

　　郑轩掏掏耳朵，继续无视。

　　其实最多再等个三分钟，一定就能轮到自己、结完账解放了。但是“度日如年”这样的成语就是要用在现在这种时刻的，甚至还可以再夸张一点，变成“度秒如年”，而黄少天，此刻“站蓐针毡”。

　　明明很想再多看几眼的挺拔背影就在面前了，黄少天的眼珠骨碌一转，还是做出选择、重复一遍郑轩刚才做过的动作：往旁边跨出一步。他也站出了队伍，站到郑轩面前。

　　相对无言。

　　两人就这样大眼瞪起了小眼。还有队伍末的几个人在“围观”。

　　还好没有同事在，太幼稚了太丢脸了。黄少天想。他应该也没有注意到吧，我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了我想重新排回到队伍里。

　　还好没有同事在，太幼稚了太丢脸了。郑轩想。通过这件事，我总结出了一个重点：千万不要试图和黄少赌气。

  　

 　

　　便利店里的速溶咖啡能好喝到哪里去？黄少天和郑轩都心知肚明。

　　“但是重要的是环境！是气氛，还有moment！你知道吗？”坐在便利店里的座位上，黄少天正搅着咖啡的小棍玩。

　　郑轩问：“那你的moment有进展了吗？”

　　“嗯……”黄少天专心致志地把泡沫一点点地拨拢，又推开。“我觉得没有退步就也算是一种进展了吧。”

　　幸好上周跟MX牛奶比稿的时候，黄少的理智还在，没有说出这么惊人的话来。郑轩默默地喝了一口已经不烫的咖啡。

　　“黄少，你这样不行的啊……你看就连我，上周都和他对视过了。他还朝我笑——”

　　黄少天的眼刀利落杀到，暗藏凶机。

　　郑轩哽了哽，“咳，我是说。证明他也不是个很严肃的人嘛。你完全可以先和他认识试试看……”

　　“怎么认识啊？上去递张我的名片，然后说‘你好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’？我靠想想我都干不出来的好吗？”

　　“黄少你别怂嘛。跟那么多大客户都打过交道了，你怕什么？”

　　“我当然害怕！”黄少天一拍桌子，讲话的声音却骤然变小，说，“客户是见得多了，可是我哪里追过男的啊我？这还是第一次好吗第一次！之前什么basic research和市场调研都没做过，换做是你的话你怕不怕？”

　　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黄少天的脸又红了。他继续一本正经地嘀嘀咕咕：“哎不过我还真思考了一下如果我和他在一起的话……我感觉我和他差不多高吧、应该他要高我那么一点儿？那要是我和他挨得近了他的刘海会不会戳到我的眼睛？我觉得会——等等等等我怎么能和你讨论这些话题！”

　　“啊？我的青天大老爷黄少天好同志？” 郑轩被吓得一阵猛咳，端着咖啡杯的手在不住颤抖。“是我还没来得及打断你、先表达一下我对和你讨论这些问题的拒绝好吧？‘’

　　刚刚简直差点被呛死，劫后余生的感觉，真好。

　　还算有良心的黄少天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他。郑轩接过来擦擦嘴，说：“可是你看，你都不和他认识的话，根本也谈不上对他的了解吧？你都连他的名字还不知道。”

　　黄少天喝着咖啡，“嗯”了一声。

　　“所以，还是和他接触接触比较好，你觉得呢？”

　　“我知道，事实上我也考虑很久了之前有几次我也想过要不要上去和他搭话的。而且我也不是经常能碰到他嘛……”黄少天说。

　　郑轩挠了挠脑袋，“唉，不好意思啊黄少，主要是，我对怎么助攻也不太懂……”

　　黄少天的手没有完全收回去，轻轻点在桌面上。

　　“哈哈哈哈哈哈郑轩你不用那么认真的，没关系。我不也是一个半路出家、啊不对、半路变弯的人吗？”黄少天笑了，“也就是趁着这段时间还比较闲所以有空多想想这些事情罢了。”

　　透过面前的窗户看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，郑轩心想，可是这好像已经是黄少着迷于那个男人的第五周了吧？还大有继续加深的趋势。这次看来……应该会挺久的吧。

　　“不过黄少，我觉得，也不一定他就是对你没感觉吧。”郑轩一边回忆，一边断断续续地说，“你看，最近在便利店碰到他的次数也有变多。他之前中午都从来不会来的吧，现在也会下来买瓶饮料什么的了。你不是说，你前天下午下来找快递的时候，还有看见他刚好在店里买东西的吗？我觉得，说不定他真的……嗯。”

　　郑轩的话没有说完。

　　黄少天举起自己已经剩得不多了的咖啡杯，一饮而尽。舔舔嘴巴，觉得意犹未尽。

　　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点，能够看见大楼大厅里有不少人在刷卡出门了。

　　一进电梯，黄少天便习惯性地直接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里，靠住。郑轩站在门口，按下了关门键。

　　下班了，明天是周末。郑轩想，这个周末怎么过好呢？要不然去看个电——诶等等？刚刚那个、那个人是？

　　甚至忘记了眨眼，郑轩有点僵住。就眼睁睁地看见电梯门，刚好在他的面前重重关上了。

　　可是，可是刚才那个人，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……

　　郑轩按着关门键的手还没有放下来，在那个键的旁边，就是图形完全相反的开门键。也许，现在按下去，还能有用，还能立马再打开，只要打开一点，郑轩就能确认，确认他上一秒看到的是否属实——在一声渺小的“欢迎光临”中、那个他和黄少天刚刚还在谈论的人，走进了他们才离开的便利店里。

　　那个人，他仍然还是黄少天口中西装革履、头发一丝不苟的样子。但是他、他的左手里，正牵着一个看上去刚念初中的小男孩，即便隔得有点远了，但郑轩也能看见，那人的脸上带着的是完全不同于上次对自己的笑容，他笑得十分亲昵。另一只手上，还拿着那位小男孩的鸭舌帽。

　　已经没有更改的机会了。电梯开始缓缓地上升。郑轩杵在原地，犹豫着该怎么开口，感觉已经有汗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了下来。

　　但这丝毫干扰不到电梯里的安静。

　　直到黄少天突然开口：“郑轩我想通了。我决定如果下周一来了还碰见他的话，我就去和他搭话！moment和机会还是不一样的，坏的moment里一定也会有只要抓住了就能扭转成功的机会。你觉得呢？”

　　黄少天的声音里有一点抖。

　　但一定抖不过郑轩的声音。郑轩很明白这一点，他思考了下黄少天的话，默默地点头。

　　需要些时间来理一理。郑轩想。那就，这个周末……至少先让忙了一周的黄少回去睡个好觉吧。

　　至于之后的事情嘛……

　　郑轩在心里添加了第二个重点：这个世界上令黄少又害怕又勇敢的，除了恐怖片之外，还得再加一项了。加一个人。

　　如果说前一项是出于好奇，那么后一项，就是完完全全地、出于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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